透视工程结算中的潜规则

　　江苏省是我国建筑企业发育比较成熟的地区，也是建筑行业较早建立有形市场和对建筑市场规范管理比较到位的省份之一。提起建筑企业面对的各种潜规则，尤其是与工程结算有关的潜规则，江苏省纪委驻省建设厅纪检组组长张宁宁同样感慨不已。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他大声疾呼，要加强对权力行使的制约和监督，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重点要加强对各级领导班子成员和负责资质资格审批、工程管理、材料设备采购以及财务管理人员等重点岗位、重点环节的监督。

　　而负责侦察毕玉玺一案的一位检察官分析说，在建筑市场6大腐败环节里，工程结算是最要命的环节。有业内人士透露，不少施工企业或材料设备供应商，为了尽快结算工程款和材料设备款，向欠款业主负责人和主管会计行贿，美其名曰“以小钱换回大钱”。

　　其实，在工程结算过程中，施工企业或材料设备供应商付出去的何止是“小钱”？如果只需打点一或几个人，那算是个小钱。如果打点的窗口或对象多了，就不是小钱的问题了。笔者向几家企业负责工程结算的经济管理人员咨询的时候，从他们罗列出的结算工程款需要从监理和业主手上过关的环节时发现，大家的心情显得格外沉重。首先，要过现场监理和监理组长关；其次，要经过驻地监理办的工程部——合同部――试验检测室或中心；再次，要经过总监理办的工程部――合同部――试验检测中心――分管领导――主管领导；第四，要经过建设单位（或业主）的工程部――合同部――财务部――分管领导――主管领导。

　　从计价结算经过的环节看，这种设计是严谨科学的，它对加强工程质量和投资总额控制和监管，无疑会起到重要作用。在平时计价拨款和工程结算过程中，很多施工企业又特别惧怕与这些环节的同志打交道。在建筑企业看来，每一个需要经过的部门或环节，又好比是一座座刀山，每攀登一次或一个环节，建筑企业都得大出血，否则，就难以迈过这一道道坎儿。

　　用几位已经在施工现场负责经营和财务工作近20年了的朋友的话说，平时，我们得悉心地哄着他们，到了计价结算的时候，更是要小心翼翼地宠着他们，生怕他们不高兴，生怕对他们没有尽到“孝心”。他们当中如果有一个环节或其中一个人要是因为我们“照顾不周”“受凉打喷嚏”，企业可就要“感冒发高烧”了。在笔者再三保证不透露施工企业名称、建筑工程名称和采访对象姓名之后，这位经营部长才举了这样一个例子：

　　在江南某省担负高速公路施工期间，为了保证能够顺利地计价结算拿到工程款，项目部专门研究制定了一个“照顾”方案。从分管桥梁、隧道、路基的现场监理和监理组长，到驻地监理工程部、合同部和试验检测室的人，再到总监办和业主的有关部门，约有50人左右，个个都得哄着，宠着。除了计价或结算的时候，要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撒胡椒面”或称“掏小钱”，对关键岗位的重点人员提高攻关份量之外，平时，无论是元旦、春节、正月十五、端午节、八月十五、国庆节，还是他们当中家人生日、学生高考，乔迁新居……都要人到、礼到、情到。他们刚到江南某省施工的时候，由于不是很“懂规矩”，正月十五的时候，没有登门拜访监理组长和驻地监理负责人，当月月底计价结算的时候麻烦来。一个人以现场监理签证时，没有向他汇报，一个人以工程部长和试验检测室主任只在一张表上签字，复印件不能算数为由，拒绝在现场监理组长和驻地监理签字栏里签字。尽管项目部经理、书记、总工程师都出面邀请他们吃饭，先后多次登门道歉，他们仍然觉得气不顺……

　　东挑西捡，拖你没脾气

　　相对于所有施工人员和与企业有直或间接经营往来的人，更担心的是业主结算付款的时候无休止地拖下去。因为建筑工程施工是个长线项目，不是半年几个就能够完事的商业活动，加上上下游经营环节链条多，占用资金量大，一旦项目部的资金供应不正常，与建筑工程施工有关的每个环节和人群都要受到影响，很多企业被农民工、材料和设备供应商告上法院，索要工钱、材料和设备款，基本上是业主计价结算久拖不决“惹”的祸。

　　上世纪90年代，笔者到施工一线采访的时候，就经常听说计价结算一拖就是一年半载。当时，听到更多的埋怨监理和业主不好伺候和服务，如果有一次不能满足他们的非正当要求，计价结算签证和要钱就难以顺利进行。曾经有几次利用到项目蹲点的机会，试图详细了解一些监理和业主们是如何不好伺候的。经过多方面调查才真正发现，因为“伺候”不好，导致计价结算久拖不决，只是期中缘由之一，还有更深层次的因素在起作用。

　　建设资金不到位，肯定要拖延计价结算时间。这种情况在高速公路和地方投资建设的项目分别占到4～5成左右，其它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不包括房地产项目）占到5.5～6成左右。目前的高速公路建设投资政府拨款，仅仅是象征地，也就是说能够占到3成就已经不错了，多数资金来源是通过国有银行或世行、亚行贷款。建设资金严重不足，只有通过拖延计价周期，推迟支付工程款的方式和各种其它理由，“逼”着建筑企业垫资、借资或拖欠员工工资和设备款项来维持正常的施工秩序。
挪用工程款做了生意，只有拖延计价结算时间。前些年，这种现象比较明显，近年来，审计署通过介入建设工程资金使用情况的审计，建设单位挪用工程款兴建楼堂馆所有所收敛，但是，挪用工程款，内部人士投资经商或暗地里与材料供应商和机械设备供应商合谋做生意的不在少数。据知情人士透露，目前，不少在建项目的钢材、水泥和其它主要材料由建设单位直接供应，或由他们出面组织招标采购，有些业主就是把工程建设资金投资到材料经销商那儿去了，与他合伙做起营销建筑材料的生意。

　　动用工程款谋福利，不拖延计价结算时间就不好办。有的建设单位动用工程款与房地产开发商联合，投资兴建商品房，分给职工和送给有关领导。有的购买高档家具和家用电器发给职工。某材料供应商找到用料企业盖章时，聊起了建设单位分房的事，科级管理人员，分房面积是180平米，科级以上260平米，主要管理者是别墅。房屋装修、电器和家具一次配发到位，就连大米、食油也是统一配发。

　　工程款投资教育到学校去了，被拖延的还是计价结算时间。说起这个问题，某建设单位一位财务人士酒醉之后，吐出了真言：现在，无论是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或大学，人们都想把儿孙们送到名校去就读。分数不够或受划片的限制，只有走择校这条道。而择校是要付出很高的代价的。何不拿一部分工程款分别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投资，大家都受益，多好的事啊。仔细一算，投资教育还真要不少钱。从幼儿园开始，到小学、中学，再到大学，那个可是个天文数，一般企业或家庭真是掏不起。要说在这个问题上受委曲的，就是建筑企业了，资金紧张了，请求我们拨点款，最好快点把价计了，该结算的工程和材料款给结算了。他们哪里知道，这计价和结算工程款是那么容易办的？建设单位里的人也是人，大家都面临着生活起居、儿女情长，再说了，发财的事谁不想啊。既然都想发财，工程建设资金放在那儿，自然就闲不着。

　　执行定额有分歧，计价结算时间只好一拖再拖。这种情况在地方投资兴建的工程中时有发生。据有关媒体报道，早在2002年，遵义大道南段道路工程招标时，3家企业被确定为中标单位，分别负责承包该大道的路基工程、路面工程和附属建筑物。双方签订的合同规定：合同价款调整方法按《贵阳市政九二定额》执行。工程完工后通过业主监理验收，经建设方组织的专家小组检评，工程质量达到优良。但建设单位对合同条款提出异议，认为按《贵阳市政九二定额》执行工程价过高。于是，出现了拖延时间计价结算情况。要求遵义县审计局对工程结算进行审计。审计局2002年底接手对遵义大道南段工程结算进行审计的。2003年初审计局就有了一个初步意见，但结算双方有争议。